想象你驾船在浓雾中航行，试图寻找陆地，瞭望员看到了几种通常在近海出现的鸟类，这代表你很可能正接近陆地，但直到看见海岸线前，仍无法确定。如果美国经济衰退是陆地，那么“鸟类”已经出现；然而这些迹象只能提供某种概率，不能保证前方的情况。

收益率曲线倒挂，也就是长期债券利率低于短期债券利率时，通常被视为经济衰退的预兆。虽然目前两者水平大致相同，但今年3月，10年期债券利率确实降到比3个月期国库券利率还低。无论如何，收益率曲线本身能提供的信息其实有限，它只是反映金融市场对美联储未来可能降低短期利率的预期；而这样的预期，又反映了市场对经济活动可能减弱的忧虑。

关税迷雾笼罩，美消费者信心大跌

消费者信心是一个更直接的指标，特别是用于预测家庭需求。由密歇根大学和美国经济评议会（The Conference Board）长期进行的两项消费者信心指数调查，在今年3月特朗普的关税威胁开始具体化之际急剧下降。密歇根调查的消费者信心指数自年初以来一路下跌，在4月11日进一步骤降11%，远低于过去几次经济衰退期的平均水平，也是自1952年开始记录以来的第二低。

人们说的话，意义往往比不上他们的资金流向。在3月4日特朗普对加拿大和墨西哥加征25%关税，以及4月2日宣布所谓的“对等关税”后，预测市场衰退的赌注增加了三倍。截至4月19日，Polymarket显示未来一年衰退概率为57%，Kalshi则为59%，大约是正常年份（15%）的四倍。如果只能有一种评估方式，我大概会选择预测市场的数据。

预测经济可能衰退是一回事；判断衰退是否已经开始则是另一回事。衡量经济是否陷入衰退的萨姆法则，并不是在衰退发生前发出警报，而是提出如果失业率的3个月移动平均值，相对过去12个月的最低点上升至少0.5个百分点，即可认定经济处于衰退中。

目前，该指标并未释放衰退信号：失业率依然维持在历史低位。然而，在需求下降时，企业有时会延后裁员决策，特别是在像现在这样高度不确定的时期，它们往往会先积累存货压力、降低产出并缩减劳动工时，之后才会开始裁员。

前景不妙？GDPNow预测负增长

许多其他领先指标可以帮助我们判断衰退。采购经理人指数（PMI）会调查企业，了解它们在上个月是否看到新订单上升或下降。供应管理协会的美国制造业PMI在三月降至49，低于50即表示经济活动出现萎缩。

人口普查局的零售销售数据也很有启发性，因为私人消费占美国GDP的近三分之二。3月份的报告显示零售持续增长，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由于消费者试图在关税到来前抢购汽车所驱动。

当然，最接近衰退定义的标准是一段时间的GDP负增长（大多数国家通常以连续两季负增长为基准）。但GDP仅按季公布且有滞后性，后来也常常被修正。因此，通过最新相关指标如PMI、工业生产和零售销售来估计当前GDP增长的“即时预测（Nowcast）”应运而生。

目前最受瞩目的美国即时预测指标——亚特兰大联邦储备银行的GDPNow，在2月底出现断崖式下滑，它对第一季度GDP增长的估计从原本的正2%以上，逆转为超过负2%。即使调整了黄金进口异常增加的因素后，GDPNow显示的GDP增长在4月仍略低于零。

这些预测指标已经表明，我们可能已经抵达衰退的岸边，这些指标可以视为岩石或浅滩群，但它们是否与更大的陆地（即全面性衰退）相连，仍未可知。实际上，即使衰退已经开始，我们往往也无法立刻察觉。

判定美国是否衰退的官方机构是国家经济研究局下的经济周期认定委员会（BCDC）。只有当数据到位（通常已经是事后一年后），委员会才会宣布经济已经进入衰退。

这对在迷雾中航行的船员没有帮助。基于当前信息，我评估未来一年美国衰退的可能性高达60%，与预测市场的数据一致。如果时间拉长到未来4年，那么概率更高。虽然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但如果触礁，我们不应感到惊讶。